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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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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舉

安厭擠進了人流, 寬大的黑色袍袖和冷淡的銀竹如同飛鳥入水,與周圍為參加游行盛裝打扮的男男女女和赤膊的工匠農人格格不入。

她猛然伸手拽住跟著花車的工匠,“這神像的臉是照著誰刻的?”

被抓住的工匠有些發楞,看安厭周身氣度不似普通人, 又想著今日的好日子, 和善道,“當然是先帝陛下!這是陛下的金身, 怎麽可能照著其他人刻?”

安厭征征松開手, 微微仰頭看向上方高大的神像,眼中某種情緒翻湧, 輕聲低喃, “他叫楚雲琛?”

“你怎麽還直呼先帝陛下的名諱?”工匠終於有些不滿了。

“哈…”安厭突兀地低笑出聲。

原著裏沒有提先帝的名字,她來這裏以後也沒有聽人提及他的名諱,竟然險些不知道楚雲琛就是眾人口中英明神武的先帝。

他媽的楚雲琛, 丟下她在那邊水深火熱,自己過來當皇帝了?

他媽的,她才是嫡長女!

說了所有遺產全給她繼承,說了他的一切都是她的,這邊居然有皇位都不給她繼承, 還搞個兒子出來給她找事?

她遲早把楚時鳴那庶皇帝給發賣了!

安厭將五指插進自己的頭發, 氣的腦仁疼, 她冷笑,再擡眼時看向上方的神像時, 已經一片狠意,“這尊神像, 我買下了。”

“先帝陛下豈能容你這樣侮辱!”匠人也怒了。

錚!

鏡湖劍出鞘!安厭單手將劍刃架在了匠人的脖子上。

周圍游行的人見到這陣勢,也都呆呆的安靜下來。

他們發現, 安厭拿著的那把劍,與先帝神像手上的那把劍竟一模一樣!

王劍,鏡湖。

持劍如先帝親臨,下斬奸臣,上斬昏君。而先帝將它賜給了當朝丞相安厭。

有後知後覺的人立馬跪下,“拜見丞相!”

“丞…丞相大人?”脖子上架著劍的匠人小聲試探,“方才是小人無禮,您是太過於懷念先帝陛下,才想要這神像去留個念想?要不我們再給您做一個?”

安厭沈默片刻,收劍回鞘,“不要了。”

冷靜想想,她剛才想要這尊神像純粹就是占有欲作祟。因為楚雲琛一直以來都是獨屬於她的東西。

說是獨生子女突然發現父母生二胎要分走遺產有點不恰當,反而說像自己的玩具不樂意分給其他人要更為貼切一些。

蓄意接近楚雲琛,賭上一切跟他離開下城區,都是安厭主動做出的決定。安厭本就是養不熟的狼,貪婪無度,什麽都想要屬於自己,什麽都想要牢牢掌控。

楚雲琛明明知道,卻要引狼入室,那就相當於是默認。

——他的一切,包括他本人,都是安厭的私有物。

不過人都死了,買個雕像回去每天打兩拳也沒什麽意義,還不如去玩楚時鳴。那張小臉兒仔細一想,眉宇間好像是有點像楚雲琛,用來洩憤挺不錯。

安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,不顧其他人的挽留轉身離開。

周圍的工匠竊竊私語,“先前一直聽人說丞相大人和先帝陛下情深意切我還一直不信呢,居然是真的。”

“情深意切不是這麽用的,那叫君臣知遇之恩,先帝陛下一直很寵信丞相大人啊!”

“早就說丞相大人殺先帝陛下是無稽之談,肯定是那群世家造謠。”

……

安厭離開了剛才那片人群,站在無人的橋上遠遠遙望繼續行進的神像。

影一出現在她身後,“家主大人,吩咐好了,今晚就叫人把那尊神像偷去丞相府。”

安厭滿臉問號,“我什麽時候吩咐你叫人去偷神像的?”

“因為您好像很想要,屬下以為您剛才說不要是考慮到府內財政狀況不好,暗示屬下晚上派人去偷。”影一面無表情,毫無情緒波動的棒讀。

“呵,都給你懂完了。”

“那還偷嗎?”影一呆楞。

安厭揮了揮手,“隔幾天再偷,我今天才問了就被偷,容易懷疑到我。”

她展開玉扇轉身,“走,回——”

橋的另一端,之前那個熱情漢子所說的打鐵花已經開始了。

銅鼓鑼密,漫天火雨,有人支著游龍在這片倒轉的天河熔炎穿梭。看熱鬧的人擠擠挨挨圍著一大圈。

燈火闌珊處,一身素衣的青年帶著鬥笠盤腿坐在燭影重重的河岸邊,俯身放出一盞河燈。

他擡起頭時恰好有風吹過,隱約露出金藍色的眼睛和那張滿是溫柔愁緒的臉,鬥笠一按,身前光影交錯,水波明媚,身後火光漫漫,星辰墜落。

絢麗綻放的鐵花落在地上緩緩熄滅化為灰燼。

仿若水波折射的幻覺,一轉眼,那青年又不見人影了。

那青年…和剛才的神像一模一樣……

像…太像了,像得跟鬼回魂似的!

安厭下意識擡手,“總助,封鎖機場,三分鐘,我要他的全部資料!”

影一迷茫,“總助?雞場?三分鐘…是什麽計時單位嗎?”

咳咳咳……!安厭差點被自己嘴抽吐出來的話給嗆死。

“我的意思是,抓住他,查清他是誰。”

“抓誰?”影一看著空無一人的河岸,轉頭看了看安厭尋求指示。

安厭深吸一口氣,“回去。”

她隱約記得剛才那青年是金藍色的眼睛,她這麽久見過的金藍色眼睛只有國師那個鎖在金閣頂上的徒弟。

之前太後姜常樂才找她加了一個名額,說國師要徒弟參加科舉,到時候總能見到。

她想要的東西,絕對要弄到手。無論那是不是上輩子的“楚雲琛”。

*

皇宮內,金閣。

被安厭在河岸邊驚鴻一瞥的素衣青年帶著鬥笠,爬到最頂層,從窗戶翻進去。

“還知道回來?”

矮胖道人模樣的國師搬了個凳子守在金閣頂層的窗戶邊,幽幽的看他翻進來。

“能幹了啊先帝陛下,鎖鏈能自己打開,還能自己偷偷跑出去?以為貧道我不知道呢?”

“下次不會了。”青年歉意的笑了笑,把鎖鏈扣回自己的手上。

道人一拍桌子,“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準出去?你這張臉能出去見人嗎?被人瞧見了我們還能活嗎?這麽不把命當回事,我當初就不該救你!你不活我還要活呢!”

青年輕輕搖搖頭,聲音平和地安撫他,“我怕世家看我死了又克扣那些農戶,有些不放心去看了游行。有鬥笠。”

“哼,安厭那兇神還在呢,他不開口,誰敢明目張膽改你的法令?”矮胖道人哼了一聲,過會兒又不太高興的通知青年,“還有,我把你要去參加科舉的事報給太後了,太後和我說可以請安厭幫你把考試名額加上。”

“多謝。”

“真要去呀?”

矮胖道人面露不解,“我記著你當皇帝以前是獵戶吧?後來又一直打仗,你哪兒能和那些天天讀書的世家子弟一起考試?況且你現在一個平民身份,考也考不上好名次吧?”

“正因為現在是平民子弟的身份,我才應當去考。”

青年溫和的慢慢給矮胖道人解釋,“平民子弟參加科舉從未開過先河,那些世家這次被動的利益太大,絕對會再次針對。”

“安厭不是要管嗎?他負責出題,還是糊名制,有什麽好擔心的?”

“正常渠道無法做手腳,他們總會挑其他的渠道,比如參加科舉的平民學子。那麽多人,明道怎麽管得過來?”

青年輕聲嘆息,“無論是明裏暗裏的敲打還是威脅收買,想必哪怕有能力,大多數平民子弟也會為了性命控制成績,故意落榜。”

矮胖道人撇嘴,“後面總能想出辦法,安厭那兇神不是最有能耐嗎?這次出了問題,他下次絕對能解決。哪兒需要你去湊熱鬧!”

“可這是第一次允許平民子弟參加的科舉。”青年一字一頓慎重地說。

“若是這次科舉,一個平民子弟都沒有名次,其他平民學子會如何想?”

“他們沒有一個可做榜樣的例子,也沒有公平,便不會再相信楚國,不會敢參加下次科舉。由此,楚國的朝堂就會徹底僵化,權利永遠被那些世家把控。”

青年脊背直挺,跪坐在茶桌前,金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無比明亮。

他說:“明道已經做了很多了,收尾應該我來做。因為……我愛楚國這片土地,愛這片土地上的人們,想讓他們過得更好,想看楚國變得更好。”

矮胖道人氣得想罵人,煩躁地敷衍他,“你想找死隨你!我一個江湖騙子可管不了英明神武的先帝陛下。”

青年笑了,他彎了彎眼睛,眉宇間溫柔的愁緒緩緩扯平。

“國師。”他這樣淺笑著喊。

聽他親口叫自己一個江湖騙子[國師],雙手抱胸側身生悶氣的矮胖道人有點不好意思,惡聲惡氣轉頭掩飾,“幹嘛?”

青年說,“雖然你嘴上不說,但我聽到了。”

“聽到什麽了?”

青年歪頭做出傾聽狀,一本正經的說,“你的心在說,你是個好人。”

“嘿你小子!”矮胖道人擼起道袍袖子做勢要打他。

青年沒躲,笑著讓他打了自己一拳,眉眼彎彎,輕聲笑,“開個玩笑,是你的話,一定能理解我的吧。”

矮胖道人老臉一紅,惱羞成怒地把身上的鑰匙掏出來丟給青年,“裝模作樣的,我換鎖了!鎖上!科舉考試之前不準出去!有時間就看你的書!別到時候去丟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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